笑是人的一种面部表情,真诚的笑是人内心世界喜悦的自然流露。作家在塑造人物时,总会有对笑的描写。然而它易写难工,有审美价值的笑的描写,摒弃千篇一律的粘贴,摒弃盲目的随意点染,摒弃表层的描摹,它要求作者十分准确地把握人物一时一地甚至是一瞬间的思想感情的变化,写出因人而异、因情而异的千姿百态的笑,从笑中展示人们不同的身份、性格、内心世界。
笑体现性格,活化形象。
汉语中有许多写笑的词语,如“干笑”、“坏笑”、“狞笑”、“媚笑”、“傻笑”、“憨笑”、“嬉皮笑脸”、“皮笑肉不笑”等等,它们言简意赅地表露笑者的鲜明个性。
《红楼梦》中的王熙凤,阴狠凶毒而又笑容满面,她直接造成了贾瑞、尤二姐、林黛玉的死亡。但这一切又是在她脆生生、娇滴滴的笑声中完成的。作品频频写王熙凤“假意含笑道”,“又假笑道”,“忙陪笑道”,“忙起身笑道”,“看着贾母笑”,“上来笑道”……这“笑”背后却是杀气腾腾,血影刀光!她在笑声中“毒设相思局”使贾瑞送命,又在笑声中“计赚尤二姐”,并将其虐杀,还在笑声中“掉包儿”,导致林黛玉“焚稿断痴情”,“魂归离恨天”。王熙凤的“笑”实在是杀机四伏,笑里藏刀!
笑反映情境,渲染气氛。
由于人的思想感情的复杂,有些笑并不是发自内心的笑,而是“笑不由衷”,是特定情境下的心理、感情的特殊写照。汉语中的“佯笑”、“苦笑”、“陪笑”、“偷笑”、“强笑”、“冷笑”、“堆笑”、“涩然一笑”、“惨然一笑”、“歉然一笑”、“尴尬的笑”等等,就绝不能说是内心喜悦的反映。
《红楼梦》第四十回也有出色的笑的描写。在贾家聚宴时,因凤姐的捉弄,刘姥姥乘机逗趣,席上和屋内顿时爆发大笑之声:
“湘云掌不住,一口茶都喷出来,黛玉笑岔了气,伏着桌子只叫‘嗳哟!’宝玉滚到贾母怀里,贾母笑的搂着叫‘心肝’,王夫人笑的用手指着凤姐儿,却说不出话来。薛姨妈也掌不住,口里的茶喷了探春一裙子。探春的茶碗都合在迎春身上。惜春离了座位,拉着他奶母,叫‘揉揉肠子’。地下无一个不弯腰屈背,也有躲出去蹲着笑去的,也有忍着笑上来替他姐妹换衣裳的”。
这段笑态的描写,可谓情状各出,特点鲜明,尊与卑、主与仆,都有不同的表现,透示个性,透示身份,透示心理。比如,同为主子的贾宝玉、林黛玉,宝玉可以笑得“滚到贾母怀里”,贾母搂着叫“心肝”,而寄人篱下的黛玉此时只能是“伏着桌子只叫‘唉哟’”。主子们可以笑喷了茶,笑扣了碗,可以叫别人“揉揉肠子”,而仆人们也被刘姥姥逗笑,却只能是“躲出去蹲着笑”,或“忍着笑”替主子们换衣裳。曹雪芹不愧为文学大师,他的笑态描写信手拈来就出神入化,瞬间的笑反映的却是复杂深刻的社会内容!
“笑”的描写真的是一门学问,高明的作家总是让笔下人物有意无意的笑态折射出更多更深的东西,从而活化形象,深化主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