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10月20日,卡扎菲在其家乡苏尔特被捕后因伤重不治身亡。从此,世界上少了一位独裁者,却多了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
卡扎菲,无论是站在民主角度将其斥为独裁者,还是站在民族角度将其誉为民族英雄,都无法否认这位中东强人的个性和魅力。
卡扎菲是一个毁誉参半却又魅力十足的人.他出身低微,他不畏强权,他独立独行,就连他的《绿皮书》和《卡扎菲小说选》,也充满了宗教情结和理想主义色彩。
卡扎非推翻了亲西方的傀儡政权,关闭美国在利比亚的军事基地,将美国在利比亚经营的石油企业收归国有.在执政期间,卡扎非开始修筑“大人工河”,梦想建设一个绿色的利比亚,他用石油收入的一半实现全民免费医疗和教育,他是一个虔诚的伊斯兰教徒但却提倡妇女解放,他经常微服私访,并用宗教教义约束自己的生活。
卡扎非公然对抗西方强权,支持恐怖主义,努力推动阿拉伯联盟和非洲联盟的建立,因此招致西方对利比亚的封锁制裁长达几十年;他废除党政组织机构,以革命领导人身份主政利比亚几十年,他武力镇压示威者,成了"独裁者"的代名词.
在利比亚战火纷飞的那段时间里,韩寒说,独裁者没有内政,杀戮者当被侵灭。但是,如果揭开卡扎菲这位独裁者的面纱,不难发现他的悲剧根源不在于独裁,而在于他的政治思想要么太落伍,要么太超前,更在于他领导的利比亚是一个虽落后却又让人惦记的国家。
美国战略学家乔治.弗里德曼在《未来一百年大预言》中指出,非洲国家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将处于通过战争划分国界,逐步建立现代意义上民族国家的阶段。利比亚虽然位于北非,属于地中海沿岸的中东国家,但是,利比亚曾先后沦为意大利和法国的殖民地长达半个世纪之久。“二战”结束后,利比亚虽然实现了国家“独立”,但这种独立根本不彻底,新建立的伊德里斯王朝只是西方的傀儡而已,所以,民族主义革命仍然是利比亚人民面临的主要任务。
1969年卡扎菲发动的“绿色革命”,正是利比亚实现彻底独立的民族革命的关键一步。但是由于历史、宗教等原因,利比亚仍是一个由部族组成的落后国家,其经济基础,政治体制和现代意义上的民族国家仍相差甚远。
在这种情况下,要从根本上改变国家的面貌,必须要发展民族经济,而要发展经济,首先要通过驱逐外国资本,实现经济的独立。无论实现经济的独立,还是经济的发展,客观上都需要一个强有力的中央集权,需要一位铁腕人物来领导。
虽然,集权或者强权最终必然会走向独裁,但是,在刚刚通过民族革命完成国家独立,发展民族经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在绝大多数国家,集权都是巩固民族革命成果的手段,如果用民主的价值观来否认集权的必要性,那只能是书生之见。
世界上有很多国家宣称自己在实现民族革命的同时,也完成了民主革命,但事实上做到这一点的只有美国和荷兰等少数国家。主要原因在于这两个国家在民族革命前资产阶级已经非常强大,这一点在很多像利比亚一样曾沦为殖民地的国家是不可复制的。
从民主自由的角度看,独裁者必然要灭亡。但很多第三世界的国家,在建立现代民族国家的过程中,将民族利益和家族利益捆绑在一起的例子比比皆是。卡扎非的强人政治在一定时间段内是有其合理性的,在一定程度上实现了利比亚的独立、稳定、富足,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至于将集权发展成家族统治,不知道转变体制,还权于民,以顺应历史潮流,那是后面的事情。
虽然,卡扎非最终倒台,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没有尝试过转型,其实卡扎非迅速垮台的原因很大程度上在于他的“弃核”以及对西方的妥协和幻想;卡扎非被以“独裁”和“反人类罪”的名义处置,但并不意味着他的独裁已经到了人民不可容忍的程度,因为反对卡扎非的主力不是利比亚人民,而是西方势力支持下,想取代卡扎菲统治利比亚的其他部族,并不是真正的民主力量。
卡扎菲被覆灭后的今天,那些取代他的部族一定能让利比亚实现民主吗?如果卡扎菲留下的权力真空很快被西方势力填补,那么,利比亚的历史就是一个倒退,而“独裁”只能是欲加之罪。
卡扎菲的“绿色革命”虽然让利比亚走上了民族独立的道路,但他的政治思想,要么太落伍,要么太超前,这就注定了卡扎非不可能让利比亚逐渐走向现代意义上的民族国家,更不可能实现民主。
卡扎非年轻时崇尚纳赛尔的《革命哲学》,认识到军队的重要性。主宰利比亚后,他又通过控制军队长期控制利比亚,这种军人独裁的思想早已落伍于时代。卡扎非提出“第三世界理论”既反对社会主义,又反对资本主义,主张走“中间路线”,这种英雄主义的情结,在实用主义的年代只能给自己四面树敌。此外,他还反对工业化和城市化,反对近代文明。这些思想,作为一种价值理念或者理论学说是很有价值的,但当成国策的话,显然是落伍的。现代文明虽然危害多多,但这不是抵制的问题,而是如何再利用文明成果的同时,通过预防、监管等途径,减少对人的异化的问题,所以,卡扎菲这种落伍的思想只能束缚国家的进步和发展。
1973年,卡扎菲发动“文化革命”,宣布停止执行一切现行法律。1977年3月发表的《人民权力宣言》规定:《古兰经》为利比亚的社会法典,同时取消各级政府,代之以各级人民大会和人民委员会,在全国范围内普遍建立各级革命委员会组织。这种要宗教,要道德,要军队,要还权于民,却不要法律,不要行政机关,不要立法机构的做法,不但是自相矛盾的,而且也是行不通的“乌托邦”。
卡扎非认识到成立阿拉伯联盟和非洲联盟的重要性,但却认识不到在一盘散沙的非洲和阿拉伯各国,联合的道路根本走不通。正如乔治弗里德曼所说,这些国家尚未形成现代意义上的民族国家,国内的统治者要么是世袭的王室,要么是部落首领,这些自私的独裁者本来就擅长于出卖国家资源,牺牲环境,换来自己的奢华生活,让他们冒着被赶下台的风险去对抗西方简直是天方夜谭。况且,就连欧共体都是一盘散沙,更何况非洲?
如果卡扎非生在资源匮乏,交通不便的其他国家,就算他的性格和作风再“拉风”,就算他再独裁,我想也不会被国际刑事法院以“反人类罪”诛灭的,但卡扎菲偏偏生在那个战略位置重要,石油资源丰富,又信仰伊斯兰教的利比亚。因此,即使美国没有所谓的“大棋局”,利比亚也很难不让人惦记。在卡扎非强硬对抗西方,支持恐怖主义,制造“洛克比空难”的时候,利比亚被列入恐怖主义国家而制裁;在卡扎非公开“弃核”,并对洛克比空难的受害者进行了巨额赔偿后,卡扎非却被以“独裁”的名义诛灭。可见,独裁并非卡扎非的墓志铭。
世间已无卡扎非,但卡扎非的悲剧既不是第一个,也绝不是最后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