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个月开始,四年一度的美国大选“嘉年华会”渐渐进入高潮。无论是共和党方面的罗姆尼,还是民主党方面的奥巴马都使出浑身解数,发动一切可以发动的力量为自己的竞选造势,双方都摆出了一副对“世界最有权势的男人”这一职位志在必得的架势。然而,在《美国新全球战略》一书的作者汤闯新看来,美国总统不过是个职位,仅仅是美国资本利益集团的代理人而已,“换了随便什么人当美国总统,美国的全球战略目标和战略方向都是不会改变的”。
在该书的另一个地方,汤闯新继续写道:“那个人过几个月,(也许)就不是美国总统了,他的话不必都当回事。真正主导着华盛顿的议事日程和战略决策的,是强大的美国资本利益集团势力及其符合他们利益的美国战略家们。用一个美国总统自己的话来说,他们谈论我,就像在谈论一条狗”。
坦率地说,汤闯新这本书让我感到“惊心动魄”:不仅是作者的视角比较独特,作者的观点也颇有些“惊世骇俗”。
据我所知,汤闯新是中国当下一位颇受欢迎的独立经济学者和美国问题专家,已有多部著述刊行。虽然,他并非学院知识分子,但我觉得这恰恰是他写作的优势:不必受各种学术教条的约束,也不必过分在意琐碎的细枝末节,因而总体上形成了一种非常大气的写作风格。
不过,我觉得这本《美国新全球战略》写得最好的地方,还是关于美国金融资本集团的那部分。在这些章节里,汤闯新运用类型学的方法,将美国资本集团分为了四类和四个层次:
第一层次是以个人投资投机者为主要核心力量的国际资本集团,以索罗斯基金等为代表。虽然他们只有几百亿美元资本,但往往极具号召性,“充当头狼的作用”——对某国或某一地区发动攻击以造成金融混乱并同时获取超额利润,东南亚金融危机是一个很好的例证。第二层次是产业投资基金、金融投资基金与对冲基金相互配合为主要力量的国际资本集团。这些集团利用手中的巨额基金兴风作浪,造成国际资本市场的行情波动,同时也在乱中攫取高额利润。第三层次是以大型垄断资本公司为核心的资本集团,他们往往具有上千亿上万亿美元的资产,比几个甚至几十个发展中国家的经济总和还要大。他们在国际资本市场中呼风唤雨,经常能直接控制和操纵国际商品价格,进而影响和控制世界金融市场和世界经济。第四层次是美国的国家资本集团,这是美国资本集团的最高层次,以美联储为主导,并通过国际货币体系维持美元的国际霸权地位。
汤闯新的结论是:美国政府听命于这些形形色色的国际资本集团。
面对这一结论,我们能说些什么呢?在我看来,作者的这本新书无疑是他前两本书《美国的秘密:美国资本集团玩弄世界经济的秘密》和《美国的秘密:新自由市场主义兴盛与崩溃》的某种继续。换句话说,在某种意义上,《美国新全球战略》乃是《美国的秘密》系列的“第三部曲”。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话,我觉得这“第三部曲”较之前两部体现了更宽阔的视野和更深邃的思想。
在这“第三部曲”中,汤闯新不仅放宽了历史的视野,而且还拓宽了写作的主题。在书的后半部,他将重点放在美国的全球战略调整上,他发现世界经济已经“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新兴经济体已经群体性的崛起了,与西方发达经济经济体群体性的衰落形成了残酷的对照。因此,面对着全球权力转移的大背景,美国开始着手调整自己的全球战略——将战略重心悄悄地向太平洋地区转移。
事实上,自从“9·11”事件以来,美国以及国际学术界一直有“权力转移”(Power Shift)之说,认为美国的超强优势正在相对衰落,并将在20到40年内最终消失。与美国衰落相反,中国正在崛起,人们预期超越将发生在2025至2035年之间。毫无疑问,汤闯新的著述呼应了这一思潮。
前美国《外交》杂志主编、《新闻周刊》国际版主编法里德·扎卡里亚(Fareed Zakaria)在2008年出版的专著《后美国时代》中鲜明地提出了“后美国时代”的理论。他认为,当今世界已进入了后美国时代,我们正经历着现代历史上第三次重大的力量转变,即最近20年美国之外的世界纷纷崛起——在工业、金融、社会、文化等几乎各个领域,美国的支配地位都在逐渐消失。
随后,美国芝加哥大学政治学教授罗伯特·佩普(Robert Pape)又于2009年2月在《国家利益》杂志上撰文提出了“帝国衰落论”。他认为,美国处于前所未有的衰退之中,在21世纪头10年,美国的相对实力不断下降,而中国的相对实力却一直在增强。单极秩序正在变得过时,其他国家正在崛起为可与美国实力相抗衡的力量,美国正在失去大部分的战略自由。
素有“金融大鳄”之称的索罗斯(George Soros)更是“危言耸听”,他认为2008年的金融危机是二战以来最严重的金融危机,是美元作为世界货币时代的终结,是一次对全球经济的根本性调整。在这一调整过程中,美国将相对衰落,而中国和其他发展中国家则将崛起。
与上述思想家们略有不同,在汤闯新看来,在这个全球大转型的时代,美国的既定目标并没有改变——“美国一定要建立对世界的绝对领导权和控制权”,因此一直高调宣扬“中国威胁论”。更骇人听闻的是,在美国一些议员和总统的竞选广告中甚至出现了“臆造和渲染中国人民解放军占领美国的画面”。这种种迹象都显示,美国绝不可能接受“成为世界第二”的现实。言外之意,美国必须对中国的崛起有所动作、有所防备。
由于一直坚持美国政府乃是美国资本利益集团代言人的观点,因此汤闯新的结论非常悲观:中美对抗似乎将不可避免。在他看来,白宫的内外政策已被一些利益集团,尤其是被美国军工资本集团绑架,结果美国人用血汗积累的财富变成了一堆既没用又危险的武器,而这种愚蠢的行为至今已持续了近半个世纪,但还看不到丝毫有改弦更张的苗头,这简直就是“美国的悲剧”。
说句实话,读《美国新全球战略》,有一种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感觉:一方面为国际政治的现实而悲观,另一方面则为人类的出路而心痛。
然而,汤闯新却并不是个彻底的悲观主义者。在书的末尾,他以一种乐观的心情展望了世界的未来——“无论世界的明天会怎样,但回过头来,人类总要回到理性,因为只有理性才能保证人类文明的永存和发展”。
看到这里,读者们似乎可轻松地透一口气了,可理性告诉我们,“一个理性的世界”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乌托邦而已。但毋庸置疑,它也在昭示一个道理,没有未来的人类是可悲的,这或许是《美国新全球战略》给人们的一个最大的启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