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简介
这本《宗教与科学》,是罗素1935年的作品。出版的当时,就颇引人注目,到五六十年代,已多次再版,仍很风行。在罗素去世十年之后,再来读一读它,还是饶有兴味。
罗素是众所周知的唯心主义哲学家,但他不信上帝,对宗教神学持否定态度,他是一个非宗教主义者。罗素在这本书中,历述了自文艺复兴以来,科学与神学的冲突和斗争,每次斗争的结局,总是科学战胜神学。宗教虽然始终不渝地为神学辩护,但它在科学进步面前,不得不一步一步退却,为上帝存在的论证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进行修饰和补缀。罗素的文采是负有盛名的,他的文章写得深刻而生动,机智又雄辩,他批判宗教神学的一些文章,很可以借用来作无神论宣传的材料。商务印书馆最近还出版了罗素另一本批判宗教的书:《为什么我不是基督教徒》,这是一本文集,收集了罗素从二十年代至五十年代的十五篇文章,和本书可以参照阅读,对罗素的非宗教思想会有更全面的了解。列宁主张利用十八世纪老无神论者的作品,对千百年来深受宗教愚弄的群众,进行无神论的宣传教育,看来唯心主义哲学家批判宗教神学的书,也不是不可以利用。我们对罗素这本书抱有兴趣,主要也在此。
当然,罗素终究是唯心主义者,他对宗教神学的批判是不彻底的。罗素对宗教辩护者提出的“科学是不够的”、“科学不讲价值”一类说法,承认是对的,罗素说,“价值”问题确实不属科学探讨的范围,而且他还进一步说,“价值”问题首先不是知识范围的问题,因而它不是凭理智可以解决的。在罗素看来,科学只讲真伪,不管善恶,涉及“价值”一类伦理问题,是没有客观标准的。人们对价值持不同的看法,和人们对食物有不同的口味一样。既然科学管不了“价值”、“善恶”一类伦理问题,在这些问题上没有客观标准,也就是说伦理学不能成为一门科学,那么,宗教就有存在的余地和必要了。在这一点上,罗素和康德一样,限定知识的范围,给信仰留下地盘。罗素对科学的进步,持悲观主义的看法,虽然他肯定科学每战胜神学一步,就给人类带来一分幸福,减少人的“天生野蛮性”,但科学的发展,也给人类带来残杀手段更为厉害的战争灾祸,而且发展的趋势,将是愈演愈烈。人们在战争灾祸面前,遇到许多伦理方面的问题,这是科学本身解决不了的问题,因此,在这一点上,科学又恰恰给宗教的存在创造了条件。罗素还认为,科学发展的本身,就向科学的决定论提出了挑战。他指的是量子力学关于微观粒子在特定情况下可以自由选择运动方向的问题,微观粒子的运动的不确定性使决定论在论证上出了漏洞,给意志自由论和宇宙目的论的论证开了方便之门。罗素认为,在理论上对决定论和意志自由论都可以驳难,各自在理论上的论证都不能自圆其说,因此,罗素说这二者都是形而上学,都不是科学可以证实的问题。显然,这样又给宗教留有余地。
当我们读到罗素对宗教的批判和他对科学的尊崇的论证时,觉得这位哲学家还是很可爱的;可是到头来,他又说了对科学的发展颇为丧气的话,对宗教神学的批判陷于虎头蛇尾的境地,令人不能不为之慨叹。其实,从这里正好看出,保持正确思想的一贯性和彻底性,必须具有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的世界观,罗素作为唯心主义者,其结局只能是如此。
罗素在描述科学与宗教的冲突和斗争中,是没有多少社会内容的,他把宗教在科学进步面前的退却,描绘成宗教逐步由思想统治趋于宽容了,以致宗教在今天对科学的发展已经没有什么束缚和妨碍,中世纪残暴的宗教裁判早已成为历史的陈迹,似乎宗教已是无害的东西。而在伦理、道德领域,将是宗教长期活动的场所,并将成为它永世居留的避难所。所以,罗素在本书的结尾里,干脆直言不讳地说:“这种比较老的宗教已变得纯净而且在许多方面有益”。
既然,宗教和科学可以各得其所,和平共处了,为什么罗素又要翻开历史旧账,重来评说一番科学与宗教的冲突和斗争呢?这就要说到罗素写作本书的意图所在。罗素这本书写于1935年,其时德国法西斯已经上台,罗素对苏联的无产阶级专政素怀恐惧,他把斯大林和希特勒相提并论,把社会主义制度的苏联和法西斯德国等量齐观,认为这两个国家实行了史无前例的“思想统治”,是比传统宗教还要厉害的“新宗教”。于是,罗素大声疾呼,要人们警惕中世纪的黑暗统治再一次降临人间。在罗素的作品里,对社会主义制度和无产阶级专政的攻讦,是屡见不鲜的,这是罗素的阶级立场所决定的,我国的读者对此不难识别。
有一点需要指出的是:罗素在批评“新宗教”中,有一个论调,他说:科学的发展必须允许自由讨论,压制不同的观点,就会窒息科学,就会堵塞认识真理的道路。这个说法当然是对的。我们社会主义国家的科学文化政策,正是根据真理发展的规律制定的。至于在三十年代的社会主义制度下的苏联,乃至包括我们在建国后的某些年代,在科学文化政策上犯有错误,那是实际工作中的问题,而罗素以此攻讦社会主义制度、无产阶级专政是“新宗教”,是完全错误的。对罗素来说,这是他的阶级偏见,对我们自己来说,自不存在这种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