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简介
高希均 1936年生于南京,1949年随父母赴台湾,1964年获密歇根州立大学博士学位。后来长期在威斯康星大学任教,同时在台湾从事出版工作。现为该校经济系教授兼太平洋
地区研究中心主任,台湾《天下》、《远见》杂志及天下文化出版公司创办人暨社长。著有《天下哪有“白吃的午餐”?》、《温暖的心冷静的脑》、《追求活的尊严》、《经济学的世界》等。
内容简介
1998年1月9日,《联合报》副刊登载龚鹏程教授的文章《知识人往何处去》,是一篇探讨当前台湾知识分子生态与困局的极有力文字,我预想一定会引起相当的讨论。但事隔一个月零九天,直到2月18日,才在《联副》上看到周志文教授自欧洲寄来的“读后感言”——《莫说江山,有国无人谋》。 龚先生认为:中国的知识分子,传统上或居于历史的中心势力,或相信自己应该、也能主导历史的发展,并引领社会的动向。但是现在居于历史中心地位的是官僚和商贾,他们只是利用、雇用知识分子。知识分子已被彻底边缘化,只能在一旁惋叹为什么这个社会要走向他所期期以为不可的深渊。
周先生的看法是:界定知识分子的重要标准是能否“仁以为己任”。仁,是道德的极致。知识分子若能不放弃道德理想,在出处去就之间依然坚持某些原则,则知识分子即使不能入主政局,仍然不能算是社会的边缘人。反之,知识分子如果媚世,与现实妥协,整个社会是非不彰、善恶不分,这时他即使身居高位,也不能证明他是社会的真正核心。
龚、周两先生感时伤世,都觉得今天知识分子不能主导社会方向,国家已陷于紊乱,面临危,因而为黎民百姓的祸福忧心。只是周先生更积极地“反求诸己”,认为知识分子如果失去道德理想,那是自辱自残,就怪不得被“边缘化”。知识分子的条件 “道德理想”是一个抽象的概念。具体一点说,今天的读书人,内在要有怎样的格局,外在要有怎样的言行,才能够资格被称为“知识分子”?我个人认为,至少要符合以下这些要求: (1)关心国家前途和同胞福祉,自认与他们休戚与共,而不是遗世孤立或独善其身。 (2)敢于坚守原则,并有勇气表达自己的主张,不因世俗的压力而畏缩。 (3)有足够的知识以检验自己的想法和做法,不人云亦云,不萧规曹随,以前瞻性和启发性引导社会前进。 有这些条件的知识分子,还是找得到的,高希均教就是其中的一人。他虽在美国大学教书,但远自1967年即提倡“知识内流”,当年联合旅美11位学者合写了《现代美国行为及社会科学论文集》,可能是海外中华子弟以较有系统的知识回馈
母国的第一本书。以后他经常回国研究、讲学、开会,或为政府做顾问;朋友在街头碰到他,常问:“你现在到底在国内还是国外?”他回答:“人常在国外,心常在国内。”因为“心常在国
内”,后来就演变成“人常在国内”,办杂志、办出版社、写文章,终于再度归属于台湾社会。
这二十几年来,高教授出版了21本中文书,写了四百多万字。他为什么要这么勤奋地写?他究竟写了些什么?实践检验真理,我们从他发表过的重要文章中,也许可以找到一些线索。
新观念、新知识 第一,传播新观念:1995年《中国时报》“人间副刊”选出“30年来影响台湾的30本书”,其中之一是《天下哪有白吃的午餐》。这篇文章于1977年5月27日发表于《联合报》,后来也成为《高希均论文集》的书名。在那个年代,人民都盼望政府做“圣诞老人”,收入要高,缴税要少,物价要低,最好人人都能拿津贴过日子,结果是羊毛出在羊身上,占了便宜的人最后统统受害。 当时这篇文章像一剂清凉散一样,使政府和人民都清醒了一些。“天下哪有白吃的午餐”成为台湾朝野的共同理解,成为全民追求进步的共同指标。诚如高教授所说的:“影响国家建设的因素,不仅是当前的各种政策,而更在于各种深入人心的理念。”作为一位经济学教授,他自觉有责任把经济知识带出教室,“澄清一些流行的观念,传播一些进步的思”。这么多年来,他长期在这方面努力,写了不少破谬误、改积习的大文章,譬如,《论公立大学学费之提高》、《“爱用国货”爱国吗?》、《做个高附加价值的现代人》、《公事私办》、《不让整个社会变成输家》等等。
第二,追求新知识:人类的一切发明创造都根植于知识。人虽然都知道知识的重要性,无奈外界物质的诱惑太多,往往腐蚀了一般人追求知识的热忱。高教授坚信“知识远比权力更有力量”、“知识也远比财富更富有”。早在1979年7月21日,他就在《联合报》上发表《分享知识——展开多读书的运动》。他最令人记得的名言是:“书柜代替酒柜、书桌代替牌桌”。他告诉大家书是生活必需品,不是奢侈品,追求知识不会落空。
以后这些年来,高教授不断推动追求新知,他希望《愿天下人全是读书人》,他敦促《造一座不夜城》——图书馆二十四小时开放,他认为《伟大的领导人常是爱读书的人》,他更毫不
客气地发出警告:《远离知就是走近无知》。这些年来,台湾出版业如果有些成就,读书的风气如果稍加普及,高教授的贡献应该受到肯定。希望台湾好第三,追求生活品质:台湾走过筚路蓝缕的年代,经济终于起飞,而跻身“亚洲四小龙”的行列。说得白一点,就是有钱了。不过,高希均教授在美国读书、教书多年,又跑过了世界很多地方,在他眼里,台湾的钱虽然多了,但是生活的品质并未相应地提高,他为生活在这里的人可惜。他提醒大家“生活水准与生活素质”的不同,希望我们《不要做有钱的穷人》。他力主《为下一代子孙的幸福投资》,因为台湾人民所累积的外汇与储蓄,不应当作守财奴式的窖藏。 环顾今天台湾的脏乱、拥挤与无秩序,高教授的呼吁显然没有完全生效。说来很嘲讽,这也许正是他还会继续写文章的“动力”之一 第四,希望台湾好:1994年《高希均文集》第一册和第二册先后出版,高教授为两本书写了序:《缩影对台湾三十年的热爱》。他指出,从求学时代的立志,到国外读书、教书的经历,以及回国想做一点事,他清楚地知道,他追求的不是权位,也不是财富,而是对台湾的关心。 因为热爱台湾,深知台湾在从传统走向现代的道路上,政府居于关键地位,所以他竭尽所能地为政府提建议、画蓝图;但是遇有批评也直言无隐,不假辞色。他认为,要《对有权力者说实话》、《不要做虚报佳音的天使》。在政府标榜“大有为”时,他阐明《大有为政府之“有所为”与“有所不为”》;但当政府以谨慎从事、不可冒进为理由而“有所不为”时,高教授立即戳破“三思而后行”与“三思而后不行”的表象。对于社会的失序,他指出政府有《太少的公权力,太多的同情心》;当大家都厌恶贪污时,他提醒《决策错误比贪污更可怕》。他的话也许不中听,但“君子爱人以德”,这正是他“报答”台湾的地方。为全中国献计献策 第五,希望中国强:两岸关系的发展前途未卜,有人提出“立足台湾、胸怀大陆”的主张。但高希均教授问:“立足台湾”
如何立?“胸怀大陆”怀什么?他认为,为后世子孙提供一个现代化的社会,是“立足台湾”的积极做法;“胸怀大陆”也不是浪漫的口号,而是要以具体行动转变大陆。作为中国人,他感慨
地问:“天下中国人何时拥有中国人的天下?” 回顾50年来台湾发展的轨迹,先是由 一批知识分子,不论他们是在政界、学界或企业界,一起作伙打拼,使台湾站住了脚;而后逐渐发展,终于创造“台湾奇迹”。台湾有了钱,商人地位提高了;而后推行“民主选举”,政客发言权扩大了。这些人虽未必都是“反智”,但很多人确是“轻智”。他们在各方面支配了台湾,驱使知识分子逐渐走向社会边缘,这就是龚鹏程先生所提出的“历史中心”问题。虽然知识分子已不再那
么受重视,虽然降志辱身的知识分子也不少,但是像周志文先生所说,“不放弃道德理想,在出处去就之间依然坚持某些原则”的人,还是有的,譬如高希均教授就是。他这么多年来始终如一地提倡新观念,阐扬新知识,督促台湾更进步,并为全体中国人的未来定计献策,可说尽了知识分子的责任。 中国百年积弱,第一次由知识分子领导的现代化运动,应是康有为和梁启超的“戊戌百日维新”。戊戌年三月二十七日,康有为在北京“保国会”发表演说,谈论欧西各国的立国之道。针对中国瓜分豆剖的危难,康氏说:“今日人人有亡天下之责,人人有救天下之权。”又谓:“果能四万万人,人人热愤,则无不可为者。”台湾前途何在?整个中国将来要走到什么地方?在在都使人悬念。作为引领社会的知识分子,实在没有消极的权利,人人都应在自己的岗位上尽力而为。承认了这一点,也许我们可以理解,高希均教授二十年来的四百万字,应
该说写得不是那么轻松。“有内容的行云流水” 高教授的文章以发表在《联合报》者为多。尤其在他创作力最旺盛的“白吃午餐年代”,也正是我在《联合报》编辑部工作的时期。每读他的文章,我就有一种感想:学者虽有知识的基础,但写出的文章往往艰深聱牙,叫人读不懂;记者的文章虽比较流畅易读,但常有训练不足因而深度不够的毛病。高教授的文章则是两者的中和,是大数加小数除以二,是有内容的“行云流水”。他为什么能这样?过去我一直弄不懂,这次为了写这篇“读书报告”,重读了他的几部著作,终于找出了原因。
他在《高希均文集》自序中说道:“重读这些文章,感触多,兴奋少。旧文章仍有新价值时,与其说作者有远见,不如说他有远虑。”“远见”是对国家前途的瞻望,基于知识,是理性的;“远虑”是对同胞的关怀,基于爱心,是感性的。任何人写文章,都必须是知识加上爱心,文章才能真正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