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简介
静远第一次向我展示自己移动硬盘里的素描植物的时候,大约是在四年前。那些作品带给我的震撼是至今难忘的。我们1993年在吉林艺术学院相识,自此一见如故,成为多年的同学和好友,在专业上的深入交谈多得数也数不清。我了解静远的风格和特点,也了解他画面中令我感觉不足之处,不过这批作品完全取悦了我对素描的要求:确切、精准、敏感 同时保持了他大气磅礴、恣意挥洒的强势风格。
我们对视着,不必说,我们俩知道,他成功了。这是一种基于专业的深深理解和共鸣,我送上我热烈的祝贺。我甚至产生一种令我惊恐的感觉,这是我此前看任何人,包括任何大师的作品时都没有产生过的。这些画完全符合我对素描的理想,并且具有令我望尘莫及的体力上的优势,那么,留给我自己的还剩下什么呢?
作为同道,我们总是怀着矛盾的心情看待“别人的作品”的.一方面,我们看到一幅心目中的好作品摆在眼前时,是兴奋和激动的;另一方面,我们必须找到这些作品中所没能表达出的“我的需要”。这是我们能够跟“他人”保持距离,继续工作的立足点,甚至是我们存在的理由。看到静远的这批素描,我经历了从未有过的“存在危机”,很长时间里觉得自己将无事可做。
我对意识形态是关心甚至热衷的,但是我不喜欢,至少是不敬佩用线条和色彩讲故事,不喜欢任何其他学科因素介入画面,弱化对造型的表现,我追求在画面上进行“纯粹的造型语言的修炼和升华”,这可能是学院训练带来的一种近乎自虐的对难度的要求,一种不断自我挑战的
需要。摆在学院出身的艺术家远方的,似乎总有一道看不见却明知它存在的红线,一个必须看上去令凡人难以企及的标准,而我们的使命,就是要到达它,冲击纪录,实现“更高、更快、更强”也即“更卓越”的目标。我不知道这究竟是优点还是局限,如果它是局限,那么,我跟静远同时具有,再没有什么能够像这件事那样令彼此共鸣的了。现在,我眼前的电脑屏幕告诉我,静远做到了,他已经破茧而出。
的确,是静远,而不是任何別人捧出这样的成果。于我看来是必然的。在我的朋友中,再没有比静远更加固执、不妥协、不自我原谅的了。在这个造型语言研究被毕加索一代及之后有限几位绘画能手推向极限,渐渐令绝大多数专业画家另寻突破的时代,仍旧执迷不悟地选择了这条最艰辛的道路,这不仅需要勇气,还需要强大的信心支撑。正如人类从直立的那天起就开始用双足奔跑,可是直到现在百米跑仍旧是世界田径比赛最令人敬畏的项目。在这一基本比赛项目不断刷新世界纪录,挑战人类体能极限之后,每个仍旧选择了奔跑为终身事业的运动员,都能够理解静远的野心与这种选择所带有的一丝壮士出征般的百折不回的悲壮。
他说: “我想看到这条路的尽头是什么样的。”就上了路。我知道静远触到了那条红线,他所在的位置跟“远方的风景”的距离,已经近过跟起跑线的距离了,于是,他自己也就成为我的一道“远方的风景”。与他并肩站在画室里蓬勃林立的绿植面前,我仍旧是我,静远却通过他的素描,体会花的生命,进入花的灵魂。我与他的距离,正如我与花的距离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