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喜欢雪村
李乙隆
如果雪村真的如各路媒体所言,在网上有那么多“歌迷”,我这个题目肯定是吸引眼球的。本来此文想题为“关于炒作”,改用此题有提高访问量的用意。
“炒”字可以说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中期至今使用频率极高的一个词。老板炒员工、员工炒老板是一种,炒明星是另一种。炒导演却是炒来炒去均可的,比如那个把金庸武侠搬上中央电视台的制片人,就是像老板炒员工一样,炒掉了导演,并以此造新闻,把自己炒成了明星制片人。
港台娱乐圈的“明星制”也许是指宣传上以演员为中心,演员是影、视、歌的卖点。对影、视、歌的宣传也不同于一般的产品广告,对要卖的东西有可能只是轻描淡写一笔带过,有可能只是点名即可,不谈其优劣,大书特书的是演员的个人琐事,尤其侧重于绯闻、隐私。
如果说大陆的幕后英雄们是不满足于幕后的,也许有失偏颇,但也应该可以说有有些幕后英雄是不甘寂寞的,只要有机会,是会站出来露露脸说几句,甚至作长篇大论的。当然,只要自己想露脸,想作新闻发言人,有些幕后英雄是有这个权力的,或可以说在娱乐圈是有这个影响力的,对娱记、娱编是有这个感召力的。也可以取巧一点说,大陆的娱记、娱编或媒体的老总们比较有文化、有艺术、有思想,或比较注重文化、思想、艺术性,而由演员们来谈文化、谈思想意义、艺术价值之类,显然有失份量,于是便有导演、制片人、甚至编剧、原著作家,也会在娱乐版、娱乐节目中抛头露面。
我说大陆娱记有文化,便难避影射港台娱记没文化之嫌,讨巧的说法往往是讨好一部分人便得罪了另一部分人,好在我现在还处在身微言轻阶段,不会有多少人把我说的话当一回事。其实我倒是欣赏港台的编剧、导演、词曲作者,他们似乎都十分沉得住气,耐得住寂寞,十分低调高姿态,演员演着他们编导的影视、歌手唱着他们创作的歌曲大出风头,他们躲在幕后一声不吭,似乎被遗忘了。歌迷们、追星族,包括我们这些不是谁的歌迷、不追星的人,信口说出这是谁的歌,谁的电影、电视,这个“谁”不是词曲作者、不是编导,而是歌手、演员。不知是行内规矩,还是娱记是非不辨,抑或被宠坏了的歌手、演员们大言不惭,歌手、演员们在谈“创作体会”时常常是采用第一人称单数的,是以唯一创作者的口气说话的,无视编导、词曲作者的存在。一首歌的好坏,要表达的主题、意义、情感,在我看来,完全是词曲作者的事。同一首歌,可以由甲歌手来唱,也可以由乙歌手来唱。当然,一首歌能否走红,与演唱者却是有很大关系的,就像产品与商标、品牌的关系。
2001年有一出折腾得乱七八糟的所谓贺岁片《天下无双》,炒作上翻了花样,拿个大家都十分陌生的名字说事,说《大话西游》的编剧,现在是《天下无双》的导演。说起《大话西游》,大家都知道是周星驰的“杰作”,那些在网上广为流传的所谓经典台词,都已贴上周氏标签,直到炒作《天下无双》时才有人想将其“物”归原主。顺便一提的是,《大话西游》在大陆窜红,不是制片商的炒作,而是在网上被网民自发炒起来的。自《大话西游》之后,看周氏闹剧的人似乎不再“缺乏品位”了,那些一向甚重“品位”或自以为很有“品位”的小资、白领们一下子热爱起周星星来。我一向平庸,也不善附庸风雅,在《大话西游》之前,就已经跟着周星星傻乐过好几回了。《大话西游》被炒得炙手可热时才偶尔看了该片,觉得比起其它周式闹剧来也不过如此,并没有跃上几个台阶,很不明白它被疯狂热爱的原因。好在世间事弄不明白的太多,用不着钻牛角尖,只是对运气又有了几分慨叹:有些东西明明很好,可就是怎样也热不起来;有些东西明明很一般,几句谁都说得出来的大白话也可以被炒成经典。就说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的所谓“汪国真现象”吧,虽然我也喜欢一些汪诗,有清新之感,但如实地说,汪诗有些实在太肤浅、太直白了,可那会儿的狂热却是可与时下最当红的娱乐明星媲美的。说奇也不奇,能让广大初中生热爱的诗不可能高深莫测。只是像汪诗那般肤浅、直白的东西,写起来太容易了,谁都可以写上几首,可是人家红起来了,你却只能写在日记里。说不奇也奇,汪国真那会儿常在一些大学里演而讲之,也是号召力十足的,有一个大学出版社还出了一本评论汪诗的文集,操刀者便是诸位中文系教授,怕读者读不出份量,头衔都印上去了,他们从学术研究的高度上推介汪诗。我就记得一首:“约会已过了五分钟/我将不再等待/如果你来了/这是对你的惩罚/如果你不来/再等也是白挨”。有一位教授专为这几句大白话写了洋洋数千言的评论,大谈形而上的东西,好像这首“诗”蕴含着多少深刻的哲理,是一个挖之不尽的宝藏。不知此君现在是否记得自己的这篇评论,如果记得,是否会为此脸红。
写到这里我忽然想起这篇文章的题目。既然用了此题,好歹也得逮住雪村说说。2002年的春节晚会是很想让这孩子出出风头的。《出门在外》虽说不上是一首好歌,却还是让这孩子给糟蹋了。先瞅他那形象:据说已成为雪村标志的皱巴巴的改革开放之前一统神州的早已难得一见的军用挎包,支援灾区也拿不出手的似乎穿了二三十年的十分陈旧的衣服,裤筒一只长一只短,似乎没有穿袜子,踩扁了鞋后帮的布鞋,面黄肌瘦,一头乱发,要多潦倒有多潦倒,要多寒酸有多寒酸。这明摆着就是一种造作,一种令人看着很不舒服的造作,连流浪汉的装扮也要比他强几倍。他这形象再加上玩世不恭的表情,怎能代表那些奔波劳碌、艰难谋生或拼搏创业的出门人的形象呢?大多数出门人,即使再穷困,也会努力活出一份体面,活出一种精神。这体面和精神,也是谋生的一种资本呀!穷困潦倒而猥琐的形象与歌中所要表达的精神,八竿子打不着。借春节晚会之东风风靡大江南北的歌手、歌曲,似乎年年都有,今年显然倾力打造“雪村”,看来是事与愿违了,元宵晚会助了一把火,仍是个半生不熟!
现在炒作雪村的文章铺天盖地,谓之为“歌坛怪杰”。这“怪”是不能糊弄的,弄得好,“怪”可以是一块招牌,一个卖点,一个最新版广告学上的所谓概念;弄不好,便成为不招人喜爱的“怪物”,成了没人疼的孩子,成了“怪胎”、“怪蛋”。
2001年贺岁片《一见钟情》,炒作上也拿雪村说事,而雪村仅是该片的主题歌的作曲。炒作文章称,雪村与该片的男主角偶像明星陆毅打起口水战,雪村说倘若该片让他演男主角,肯定比陆毅卖座,陆毅顶多只有一些影迷,他却有四千万网民支持着。如果这口水战是片商炒作,那雪村这孩子无疑成了牺牲品,因为他那尊容想取代偶像明星实在是忘了照镜子。就算网民有喜欢《东北人都是活雷锋》的,也不一定喜欢雪村,就算爱屋及乌喜欢上他,也仅仅是喜欢他的歌声、他的词曲,并不见得喜欢他的形象,并不见得会这么弱智地去支持他做偶像。炒作文章就是不管你是否反胃,只管炒,炒到你作呕印象更深刻。炒作文章一石两鸟,既炒了雪村,也炒了《一见钟情》。
我当过地方报编辑,知道地方报并不需要娱记,娱乐版却是占不少比例,编娱乐版简单得很,剪刀加浆糊。我不明白娱乐圈是怎样炒作的,或许是向各大媒体发通稿,或许是开开新闻发布会、记者座谈会之类,或许还需要红包或版面费,这也许只是炒作新面孔的把戏。那些大腕、巨星或许是用不着这些小把戏的,有娱记削尖脑袋往他们身边钻,夜以继日、不辞劳苦地为他们制造新闻,他们打个嗝也可以上头条。能在娱乐圈混到这个份上,对娱记也用不着客气了,他们骂娱记是“狗仔”。据说,还没有红起来的准明星们,对娱记娱编们是毕恭毕敬地称之为“老师”的,这一点与想发表文章的无名作者对报刊编辑的尊敬相似。再据说,娱记娱编们对那些称自己为“老师”的准明星们是不大理会的,除非是面对令自己动心的漂亮脸蛋,这一点也与报刊编辑对无名作者的态度相似。还是据说,娱记们对那些骂自己是狗仔的大腕,却是受虐癖似地趋之若鹜。
有关雪村的报道看得多了,我不禁发问,谁在包装雪村?他们是怎样打通媒体的关关节节的?
我是在雪村似乎红起来之后,才去网上搜索《东北人都是活雷锋》来听的。听厌了港台歌曲千篇一律的男欢女爱和大陆主旋律歌功颂德的粉饰太平,偶尔听到这民间小调,倒也有清新之感,其诙谐之处也足以令我一笑。此歌上网已有几年,走红其实是借网上动画之东风,是有人将其制作成网上动画而受到网民喜爱的。这首歌纯属信手拈来的游戏之作,一本正经的东西太多了,偶尔有游戏之作出现,倒是很让人耳目一新的,但把它捧得太高,甚至上纲上线阐述其政治意义,实在跟人的胃过不去了。
当我知道雪村创作过一些歌曲、《梅》便是他的作品时,对他的不喜欢有所减少。他毕竟是有才华的。但是,单纯作为词曲作者时,很好听很感人的《梅》不能改变他默默无闻的命运,《东北人都是活雷锋》却让他莫名其妙地有了红起来的迹象,不知他本人对此有何感想呢?
(2002年3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