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遥在后记中谈到创作的动机说只是要反映七十年代末到八十年代初中国农村波澜壮阔的变革,当然,扬名立万儿的 ambition是少不了的,只是那时还不兴陈忠实“写一本可以当枕头的书”这样的说法;我总疑心他真正的想法是自我超越,他厌烦了《人生》,厌烦了中短 篇那种自己系扣自己解的做法,厌烦了简单的自我重复;他要跨越通往新起点的龙门,他要完成一部新的《创业史》。因此,我们看到在《平凡的世界》里,他力图 把触角伸到黄土高原的各个角落、各个阶层、各种地位的人们;既有少平个人奋斗、少平与晓霞的爱情这样的主线,也有周围人们的沉沉浮浮、农村生活变迁这样的 副线;既有一贯的、男女主人公道德的洁白无暇和对崇高理想的追求(除了“文革余孽”,八十年代初小说中人物的道德水准和追求是自小说诞生之日起最高的,恐 怕以后也难以超越;张洁小说里女售票员是读诗集的,《赤橙黄绿青蓝紫》里孤傲叛逆的刘思佳现在看起来纯情的可爱--看到陈宝国饰演的白景琦和刘彻有时候会 想起这股劲儿,嗯,我得说,《大宅门》和《汉武大帝》充满了我所热爱的俗套,以及对历史的歪曲),也有一些半灰色的人物。从结果来看,在路遥自己的视野 里,他完成了一次蜕变;这三个目的(包括在下的猜度),除了很多人对第一个颇有微词(这恰恰是路遥摆到桌面来的!),他近乎是达到了。没有《平凡的世 界》,他只是个区域性的、昙花一现的二流作家(这里仅仅表达一种语气,并非试图定义何为一流、何为二流,这也非小子力所能及,下同);有了《平凡的世 界》,则让后人更清醒的看到他与一流作家的距离。打个不太恰当的比喻,有人计划爬一座山,做了艰苦卓绝的努力,结果爬上了另外一座(比如哥伦布至死相信自 己到达了印度),这座山以前少有人爬,以后也可能不会有人爬,至少不会用他的方式,当然,也不会产生他那样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