蹉跎岁月哀婉事
“我爱这一杯苦酒细细斟,邀残月与孤星和泪共饮,不管黄昏,不论深夜,醉卧在你的墓碑旁,任霜露侵凌吧!我再不醒.”世纪的钟声回响在历史的前一页,精神名士在漠然中消逝,没有谁为谁叹息,没有谁为谁停留,就如沉淀于往日的旧梦.惟他们的爱河上却帆影点点,余歌萦绕,就在那云霞出海曙,辉映半边天的时候,我真好想问一声:君自何方来?君欲何处去?
爱的悲歌在积贫积弱的世上回荡,心的力作在旧中国的残垣断壁上镌刻.他们贫瘠的物质荒原上疯长着精神的参天大树,将一腔心血倾注与事业,民族.无机心少俗虑演绎纯洁的爱.逻辑学大家金岳霖腹有乾坤却终身为娶,只因恋着一代才女加美女的林徽因.林亡故后,他曾设宴待友,众人不知道什么原因,金岳霖就说了一句话:”今天是徽因的生日”----真是可怜风又起,寒山暮多思.常恨言语浅,不如人意深.战火纷飞的年月,朱生豪先生呕心沥血译<<莎翁全集>>.宋清如用嬴弱的肩挑起豪无经济来源的家,夜以继日将所有精力倾注于丈夫的事业与生活.朱先生因劳累过度,三十多岁便溘然远逝.留下宋清如活在精神的天堂里独守着他们的故事.魂归陶然亭的高君宇石评梅,一个为民族振兴劳碌,一个献身于精神事业.却双双早逝在阴风冷雨中,只让人旷世的浩叹.庆幸,梁祝化蝶是神话,高石同穴却是事实.
他们在这世间匆匆走了一遭,就为传扬思想的火种.他们的恋歌也徘徊于生命的形而上.哭与笑,欢乐光明与悲哀黑暗之间,他们是思想的人,呼吸的人,遭难的人,只有生生死死追求精神财富的人,才能现出如此高雅清丽,纳天地八方之音,容阴阳四极的天籁恋歌.
金林的故事如春,在那单纯而伟大的爱的世界里,远山含黛,烟笼雾绕,有自在飞花轻似梦,有无边丝雨细如愁.
朱宋的故事如秋,温情和暖,溽暑已退,寒冬未至,山高天远,如风如水,含蓄隽永.
高石的爱在冬季,他们以爱砥砺着鸟隐虫匿长空寂寞,风已出刀,雨以出鞘肃杀阴暗的世界----春的希望却留给了后来的人.
他们生活世界是悲惨的,他们的人生却是幸福的---我认为.
摔破瑶琴凤尾寒,子期不在对谁弹.春风满面皆朋友,欲觅知音难上难---一声浩叹挫煞了多少风流人物.而他们却既得了知音又得了恋人,在茫茫人海访到了唯一灵魂的伴侣.如徐志摩所说”奋灵魂的精髓,凝成理想的明珠,涵之以热满心血,朗照深奥的灵府”纯洁,神圣,真挚,真诚,牵挂,关怀,痴心,信仰,理解,尊重是他们爱的内涵.
因为爱,他们的心胸被锤炼得宽广而坦荡,在不被人理解,不被人同情下仍旧豁达从容.他们脚步匆匆不肯在凡尘俗世多待一分钟.一生的所钟所爱所思所想却全是苍生,民族.他们没有站在风尖浪口,真刀真枪直面严酷的时代,却劳心劳神耗尽了自己.他们就秉着”我只是一只草萤,有一点点微光,但那毕竟是光,燃尽微光,送走生命”的静气,默默爱着脚下的土地.
如果只是为了小爱,林徽因不会风尘仆仆踏遍万水千山,访查古迹,抢救文物,金岳霖对他的爱慕也是源于精神的思慕.一个弱女子在狂风四起的荒原呐喊,不是被吞没,便是吵醒几个人,换来一顿臭骂.只有在建筑史上写了她的名字.
如果是为了小爱,朱先生完全可以携妻退隐山野,不问世事逃避日本侵略的炮火,但他是知识分子,对社会自承的那份责任,驱策着年轻的才子,在饥寒交迫中拿生命作抵注去翻译巨著,无名无利,我惟有静默.
如果只是为了小爱,高君宇和石评梅可以朝朝暮暮,不用分隔两地,但是他们没有,高君宇拖着病体为中共的创建奔走,石评梅挥笔创造开启时代新风,他们共同实现了高君宇的梦想,轻轻的走了,没有从他带来的曙光中,带走一丝云彩.
赞他们气势恢弘的精神之恋,决不用热烈的掌声,太喧嚣了,只能用噤声,哭他们的哀婉,不是落眼泪,而是落心泪.
他们就如茵梦湖的莲花,盈盈一水间是莲的微笑,忧伤与向往,粉红的花蕊蓄满浅愁,这是需要慢慢观赏的画,这是需要永恒珍爱的花,他们就如烈火中的轻云,空灵绝尘,美丽了的缘起,奇崛的消亡.我昂首可见而俯拾不得,若即若离间愈益显出他们的孤寂与飘渺.
那些在暮色苍茫中觉得无巢可归的漂泊鸟儿,那些烦躁不安的大城市的心,他们孤寂,不是在凄风苦雨,独对孤灯远怀友人故乡的酸楚,而是灯红酒绿,用言语相互慰籍的悲凉;他们的孤寂,不在窗外高挂的月色,不在阶前急扣的雨声,而在只有情节没有情怀的连续剧,在人潮汹涌的街头竟无一人相识的悲凉,对照那纯而又纯,真而又真的鲜活人儿,我惟有沉默.
往事如梦,蹉跎了岁月,伤透了情怀,就因为有真水无香,静水流深的含蓄.再厚的尘再重的土,都掩不了他们独特的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