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早以前读彼得·德鲁克的《卓有成效的管理者》，对里面的一段话记忆犹新：“效率是‘以正确的方式做事’，而效能则是‘做正确的事’。效率和效能不应偏废，但这并不意味着效率和效能具有同样的重要性。我们当然希望同时提高效率和效能，但在效率与效能无法兼得时，我们首先应着眼于效能，然后再设法提高效率。”
在这段经典的论述中，大师德鲁克提出了两组并列的概念：效率与效能以及正确地做事和做正确的事。在他看来，卓越的企业管理仅仅有“效率”是不够的，倘若是目标缺失或南辕北辙，效率越高，危害反而越大，所以，还应该要有“效能”——无论是企业的商业行为，还是个人的工作方法，方向对是第一位的。正如培根所说，“跛足但没有走错路的人胜过健步如飞但误入歧途的人”，只要朝着正确的方向行进，必定要远比只正确地走路更容易到达目的地。
尽管德鲁克有写道，“对企业来说，不可缺少的是效能，而非效率”，但他却并没有因此而否定效率。事实上，他是在帮助我们梳理效能与效率的位阶次序，如果说效能是重视时间的最佳利用，方便目标管理（包括决定做与不做、做这个还是做那个），那么效率充其量只是做一件事的最佳办法。要知道，首先要做正确的事，然后才可能有正确地做事。
既然德鲁克言之凿凿，我们又奉为圭臬，于是当多弗·塞德曼再喊出“要正确地做”、“怎样做最具创造力”以及“方式决定一切”的时候，他应当知道这将引发一场不可避免的“正面冲突”，而且是得从我们先入为主、根深蒂固的管理观念开始。
在《How时代：方式决定一切》一书中，多弗·塞德曼通过信息产业的革命，认为发达的通信技术已经使得人们跨越了时间、空间、文化和地域的距离，人与人之间的交流、沟通和联系变得愈加简便、直接。就像托马斯·弗里德曼在《世界是平的》中所阐述的那样，在这个高度互联、日趋透明、结构扁平的世界里，传统的壁垒将被逐一推倒、重新定义。例如，那些专家、学者、权贵，他们原先运用信息不对称性来谋利的方式将面临互联网带来的极大挑战。Google的出现让每个人都能成为知道分子，也有如安迪·沃霍尔所说的“每个人都能当上15分钟的名人”，总之，随着通讯方式的不断演进，人际关系的本质也在不断变化着。
然而，“它既能为我们带来好处，也可能伤害我们”。多弗·塞德曼举了美国RadioShack公司的前CEO戴维·埃德蒙森和硅谷的电子存储设备商Veritas前财务总监、执行副总裁肯尼斯·隆查两起学位造假的例子，为的是说明信息高度透明化同时也能无限放大和传播个人的历史污点和不堪的过去，直至被弄倒垮台。对此，他在书中写道，“1994年，这样的鬼把戏也许和容易蒙混过关，但是，当大量的个人记录从档案柜里搬进数据库之后，互联网的力量使得几乎一切谎言都面临被揭穿的高度风险”。
正是因为有了这些变化，多弗·塞德曼提出一个观点，在这个通讯发达、信息透明的世界里，做事的方式会变得前所未有的重要。因为人们能观察到你是如何做事的，也能被你做事的方式所影响。不妨看看你的周围，Blog、BBS、MySpace、YouTube、Facebook、Twitter，再加上随时可上传照片、视频的摄录手机，以及人们参与公共生活的强烈意愿，如今，人人都是媒介，人人也都是可被“媒介”的对象，“人们必须懂得，个人的声誉很大程度上来自别人的评价，而一旦这些评价定型，将会很难改变。不管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写了什么，都会被归入电子档案，不能修改。”正如多弗·塞德曼写道，“我所处的时代，人们年轻的时候做过的坏事是不会出现在自己的简历里的。而现在的年轻人，不管他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或是写了什么，都会在互联网上永远存档。即便招聘负责人还没来得及看到你的简历，他们也能在Google 上提前了解到你的作为。电子档案的永久性使得机会变得弥足珍贵。在信息时代，人生不分章节，是一次性的。你不能把自己的一切抛在身后，甚至无处藏匿自己的骨骸。你的过去便是你的现在。”在这里，多弗·塞德曼等于是提出了一个决断式的命题，即“方式决定结果”。
然而，究竟什么是多弗·塞德曼所谓的“方式”？在书中，塞德曼把它明确为透明度、真诚、信任、注重名誉、自我管理等，它对立的其实是旧工业时期、以亨利·法约尔、弗雷德里克·泰勒等思想为标志的商业精神和伦理，如高效、自我主义、以利益为导向等。这两者的本质区别在于，前者讲求以“方式”制胜，代表未来企业的核心竞争力；而后者以绩效和策略制胜，代表传统和过去。若将“方式”管理运用于商业领域，效果主要体现在产品和服务的差异化之上，例如与客户沟通的艺术，遵守承诺的态度或达成合作的方式等，这些都是在市场竞争中无法复制的，也是令企业卓尔不群的要点。塞德曼写道，“当人类行为存在差异性、丰富性和全球性，也就创造了可贵的机会，一种使你自己在人群中脱颖而出的机会。”
不难发现，多弗·塞德曼的“正确地做事”从根本上没有反对彼得·德鲁克的“效率”与“效能”的观点，也不构成任何意义上的威胁。如果说，彼得·德鲁克的“做正确的事”是相对于“正确地做事”而言的，那么，在塞德曼这里，他的“正确地做事”只是为了突出强调“不正确地做事”的种种反面效果、负面影响，为此，要想获得成功，方式很重要！
【美】多弗·塞德曼：《How时代：方式决定一切》，广东经济出版社2009年7月第1版，定价：35.00元。
二〇〇九年八月六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