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反赌风暴,怕也见不到这本《中国足球内幕》。
看足球的人,十个有八个知道李承鹏,大眼记者善写球评,没事儿就数落足协。不过那都是痛快痛快嘴的小儿科。这回大眼儿哥玩儿了把大的,伙着《足球》两位高级编辑写了这本书,抖落出一堆骇人听闻的事儿,比如国足队长险被挑断脚筋、俱乐部主教练被枪指着头,不知道的,还以为见着了黑社会——不,是有黑社会性质的圈子。
中国足球喜欢开染坊,别的色儿不卖,专卖黑的和灰的,平时装在缸里,屡屡被人搅和,蹿出一股两股臭味,赶紧就捂上。这回好像捂不住了,折腾进去一堆染匠,在一旁被熏了多年却敢怒不敢言的知情群众们,觉得能喘喘气儿了,也乍着胆子出来讲话了。
于是江湖上多了许多故事。有不愿意直说的,就写成小说,有乐于竹筒倒豆子的,就写成纪实,身份呢,除了在俱乐部工作过的,就是一线记者,反正都和圈里打过交道,有很多第一手资料。
揭足球内幕这种事儿,属于千呼万唤屎出来,实在臭不可闻,还含着大量甲烷气,搞不好走火了,爆炸了,崩着一堆人,捎带着自己,所以一般情况下,还得犹抱琵琶半遮面。于是“球员A”“某队”一类的名词,往往掩去人物的真实身份。这帮写书的也坏,该说的其实都说了,随你去对号入座,反正我没指名道姓。
《中国足球内幕》算是不错了,大部分事件都点出了当事人。虽然一部分火力指向了王珀、范广鸣这些已经进了局子的,像是打死老虎,但还是披露了很多别的闻所未闻的事情。李大眼是谁啊?《足球》是吃干饭的吗?几年前就和王珀因为赌球新闻打过官司。这老三位手里得攥着多少内部信息啊?所以比起那些打着内幕旗号实则攒网络资料的书,还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李承鹏说,大概有一半的内幕没写在书里。为什么不写?是因为足球这趟浑水太深。有多深?书里有个例子,说前任足协副主席王俊生对一场问题球怒不可遏,前脚还拍桌子呢,后脚接到个电话,立马从一脸严肃变成一连讪笑,一句“好的好的”就不了了之。
见过新书出版时给作者买保险的吗?没见过吧。这本书开先例了。想想啊,以前多少嚷嚷披露证据的,到了关头都当了乌龟。胆小?没法不胆小。除了自己的命,还有爹娘老婆儿子闺女的命,对不住,布袋和尚说不得。李承鹏在后记里说:“我们竭尽全力地不想因为这本书,搞得有些人家破人亡,也搞得自己寝食不安。”都用上这么吓人的词儿了,可见里面的凶险。
和足球圈里的假赌黑博弈,就像和一个深不可测的高手拼内力,较上了劲,就不能突然撒手,否则就点了核弹,地裂天崩,只能慢慢撤火,查出一点,化解一点,等到天平最终倒向胜利,才是砍瓜切菜的时候。现在捅内幕的,也是持币观望,多少次前车之鉴证明,毒瘤没那么容易就解决掉。书出版后李承鹏高喊“欢迎对号入座、欢迎诉讼公堂、欢迎上级调查、欢迎群众举报”,也有拔出萝卜带出泥的冀望。反赌风暴势不可挡,人们当然乐见,假如又一次被捂回臭染缸,也见怪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