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清源:以追寻心态对大自然进行审美观照,自然则成了力的象征,它赋予人以无限的生存勇气,是人的生存意志的移入和比拟。这种审美观照下的自然形象是力量、坚韧、勇敢等等诗意化的男子品性的象征。向史铁生致敬)
史铁生是我寻找诗意表达的样板作家,是人类不屈意志的海明威式的代表。他的不少小说,像我国的古抒情诗词一样大都是往事之忆,故人之思,采用追忆式的切入视角。史铁生命途多舛,自称“写作是要为活着找个充分的理由”,他的《我的遥远的清平湾》是对他创作思想的最好注释,通过对往事的精神追寻,给过去以理想的存在,寻求精神的救赎。
他“要为活着找到充分的理由”,“忆当年”几乎成了他的小说眼。产生这种现象的原因是对往事的想象性的追忆往往带来情感的倾诉。回味的往往是值得留恋的,所以回味意味着评判,过去即是现实人生的寄托,又是评判现实人生的标准。
法国著名小说家普鲁斯特说过:“现实只在记忆中形成。” 《我的遥远的清平湾》的主人公就是寻梦者,通过追忆式视角,构筑了一个充满温馨的主体化世界,使作品所写的平凡生活充满了脉脉的温情。作者在开头用一段话介绍有关牛的知识后,第二段写道:
“我插队的时候喂过两年牛,那是在陕北的一个小山村儿——清平湾。”
“我”以说话人的身份导入对往昔生活的温馨的回忆。你可以想见一个微闭着眼睛、手托腮帮的青年,深深沉浸在对往昔的品尝之中,娓娓倾诉着白(破)老汉憋细嗓子唱“哥哥你走西口,小妹妹也难留,手拉着哥哥的手,送哥送到大门口。走路你走大路,再不要走小路,大路上人马多,来回解忧愁,倾诉着那放牛的乐趣,倾诉着那贫苦岁月中人与人相濡以沫的真情。倾诉以后出自深情地呼唤着:
“我的白老汉,我的牛群,我的遥远的清平湾。”
往昔的岁月是多么令人留恋啊!这精神还乡又给作品带来了多么大的情感魅力。
史铁生自己说过他与插过队的朋友一起回忆插队生活时,感到亲切、快慰,“每说起那些散碎的往事,所有人都听得入神、感动;说的人不愿意闭嘴,听的人不愿意离去”,“十年磨不了的记忆,我想其中总会有些值得和读者一块来品味、来深思的东西。”追忆总是倾诉性的。追忆建立在对现时世界的思索上,总跟现实的困窘有关,故又总让人在对往昔的咀嚼中抚平心灵的创伤,使精神找到归宿,使情绪得到自由的释放,于“心游万仞”之中敞亮了自己的存在。因为往昔的一切是小说家根据自己的生存境遇和时代精神所过滤过的。如史铁生的《我的遥远的清平湾》正是一代知青回城后无所适从的心态折射。大千世界,芸芸众生,大街上来来往往是陌生的面孔,人成了生存的机器,情感无所寄托。于过去那种散漫但充满友情的生活时时浮现出来,成为精神的调味品,于是毫不犹豫地改变知青文学初期那种对荒唐的控诉性描写,转向以优美的笔调赋予插队生活以诗意的存在。
史铁生通过精神还乡,赋予历史以理想的存在,在追思中返观自身,重建慰安人生的精神家园,担负了精神向导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