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戴有色眼镜,读曹乃谦的《到黑夜想你没办法》(长江文艺出版社2007年4月版)还真叫一个沉重: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僻居“文明”之外的贫困乡村温家窑,男人和女人,饱受性和饥饿的煎熬。光棍们除了渴望吃饱,最盼望的是与女人“做那个啥”。这两件动物都能办的事,于温家窑人,却是最紧要的大事。
比如光棍们想那个啥的时候,村子里的三寡妇以前干过窑姐儿这营生,可以给点儿好处就那个啥一次。可是三寡妇不是每个人都能那个啥,她喜欢锅扣大爷,所以锅扣死时,最后一句也是“我想三寡妇”;比如弟弟或哥哥娶不起媳妇,俩兄弟共用一个女人,叫做“朋锅”;比如借妻,虽然心里不愿意,但“中国人说话得算数!”;黑女可以随便那个啥,可是为了她的二尾(一只会下蛋的鸡)找不着了,急得把自己烧死了,这可害苦了一群光棍……
瞧瞧上述内容,大致可以明白为什么一些作家、评论家,包括瑞典诺贝尔文学奖评委马悦然,那么推崇并捞古董一样“请”出曹乃谦了。也许因为在这个功利社会,这个内心世界遭受普遍挤压的时代,我们承载了太多令自己焦虑的因素,所以急切地渴望利用快乐来遗忘这种焦虑。《到黑夜想你没办法》所展示的那种缓慢的农耕生活,那被本能欲望所驱使的卑微、无奈、荒谬以及貌似的快乐———野天野地,无奇不有的动物式“性”快乐,作为“反文明”,恰好能用来对抗、稀释文明人的焦虑?
可是曹乃谦仍然是失败的,温家窑人的痛苦和痛苦所反弹出的“快乐”,变成了一种纯粹的生理反应,是动物“本能”的叠加。这是我们最不愿意看到的,因为快乐,本应该主要是一种精神现象。而在《到黑夜想你没办法》里,它正危险地演变成一种单纯的生理刺激。可怕的是,曹乃谦借助偏僻地域和冷硬方言的遮蔽,津津乐道,无限放大了这种生理刺激。他毫不自知,一批拥趸则从中享受“甜蜜”的快乐。
文:中文老枪 出处:京华时报 2007年5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