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在哪看过一句,性与死亡在哲学意义上是统一的。后来看到周国平说,最强烈的爱都根源于绝望;还说,性爱中总是交织着爱的对立面——恨,或者惧。现在把这些都用在阅读《失乐园》的感受中,发现确实如此。在书中,分别都有着在外人看来不错的家庭的两个主要人物,内心却对不冷不热的家庭生活失望,于是有妇之夫久木与有夫之妇凛子,在偶遇后很快坠入“婚外情”,从此一发而不可收拾,他们抛弃了家庭、工作、社会,直至在二人之间只剩下无休止且疯狂的性爱。但燃烧的欲情之火带来的不仅有脱离尘世的欢娱,更有对现实的绝望和害怕一旦失去这一快乐的恐惧,为了不从快乐的巅峰跌落,两人决定迎向至福,携手共死就成了永远快乐的选择。最终,他们在最疯狂的做爱之后共同服毒自杀。
《失乐园》声名远扬,有多个版本出版,一个重要的因素是书中充满了疯狂的性爱描写,因此在国内出版时曾进行删节。该书的宣传语说道,这是经典欲情小说,是一部描写成熟的男人和女人追求终极之爱的杰作,是一部梦幻与现实、灵与肉、欢悦与痛楚相互交织的震撼心灵的杰作。甚至本书的译后记里也写道,作者是在表达一种结论,即真正的情爱,在婚姻之内是很难得到的,爱与性的完美统一很难达到,即便达到也不能持久,情死是使真爱定格的唯一方法。我对此实在不能苟同,可能作者的真实目的不是在宣扬情欲,而是在警示情欲,完全脱离现实的情欲,其结局只能是毁灭。可以肯定的说,那种疯狂到极点的性并不是真爱,那只是脱离了灵的肉体上的生理满足,最多可以称之为畸爱。
畸爱完全可以让人疯狂,女主人公凛子可以在父亲葬礼的当天晚上与久木在宾馆发生疯狂的性爱,这完全是丧失人伦的狂野行为,而在两位当事者看来,却是外人不能理解的真爱。人之所以是人,因为人虽为高级灵长目动物,但却具有明显的社会属性,畸爱让人的社会属性完全脱落,只剩下赤裸裸的动物属性,这种野性的回归绝不是当事者认为的真爱。畸爱让人的心理感受完全屈从于来自肉体的生理感受,在小说的后新半部,两位主人公已经对吃饭和做爱之外的任何东西失去兴趣,这只能是爱的歧路与畸变。
然而,即使男主人公久木已经下定决心来殉情时,他依然回到自己曾经温馨的家庭做最后的告别,他在家庭温情的感动下几乎要放弃做出的决定,但他还是含着泪水走向不归路,这个曾经由他引起的畸爱,在让女主人公疯狂之后,他已经不能控制,只能沿着惯性向前滑落,而他至始至终也没有放弃自己家庭的意思,但他也深知,自己的畸爱已经严重伤害了家庭,也不可能与家庭并存,其实他最初的想法只是以婚外偷情的方式来调解工作的失意与家庭的平淡,不意最终的结局竟是毁灭。
女主人公凛子则是对家庭的完全绝望,并感觉在畸爱中找到了自己的真爱,而且要千方百计守住这一所谓的真爱。畸爱让她变成了荡妇,恬不知耻,丧失人伦,但她自己毫不后悔,毫不以为耻。当久木无意中挑逗出她内心深处隐藏的情欲时,她感觉终于找到了人生的幸福,同时她也患上了严重的恐惧症,这就是任何的真爱都难以持久,任何相爱的人都会逐渐淡漠,任何家庭最终都是走向平寂。为了让真爱保持,必须寻找一个保持的方法,于是“阿部定”事件给了她最终的启示,这就是毁灭,爱的极致就是毁灭自己的爱人,让他永远属于自己,永远不会被别人夺走。但她不会像阿部定那样苟活人世,她会与爱人一起殉情,让爱的巅峰永存。
最终,当两人终于在绝地同居一室,脱离一切社会关系与伦理束缚,体验着失去乐园与得到乐园的矛盾,而至福降临的那一刻,他们突然慨叹:“活着真好!”所以,《失乐园》可以带来颓废的感觉,却也有着现实的警示,特别是中国也正在步入日本曾经的历史时期,大量的城市中产阶级诞生,也将有无数的人会像书中的主人公一样,在生活无忧的情况下反而失去生活的趣味,近年离婚率的过快增长和大量社会不正常婚恋现象的出现,就是一种证明,但愿此书在表面的情欲主题背后,能让更多的人深思人生的真爱问题,不至于迷失人性的本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