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南
游宇明:湖南人文科技学院中文系副教授,《读者》签约作家。在《散文》等省级以上报刊发表文学作品3000多篇,文章被转载、入选多种大、中学文学教材和《名家名篇精短散文》、《中国当代杂文二百家》等。
在文学上,游宇明先生是一个很难用三言两语界定的人物。有人说他是美文家,他的美文佳作不时出现在《青年文学》、《散文》、《北京日报》、《羊城晚报》等众多纸媒上,并被央视“子午书简”三次播出,选入教材、文集。前一段又听说《读者》、《格言》等受众广大的刊物纷纷与他签约,更证明其美文的影响力。有人说他是杂文家,《杂文报》、《杂文月刊》、《中国经济时报》、《湘声报》等杂文主阵地时有他攻城略地的身影,国内各种杂文奖项经常闪烁他的名字,最权威的几种杂文年选总有他一席之地,《杂文选刊》也曾为他做过专辑、专访。
游宇明先生一向对历史深怀兴趣,以前专注于晚清,最近几年,他开始将目光投向民国时期的大师巨子,以及那些有担当、有风骨、坚守民族大义的人物,如蔡元培、梁启超、王国维、张伯苓、辜鸿铭、朱自清、梅贻琦、金岳霖、张奚若、钱端升、陈寅恪、吴宓、丰子恺、弘一大师、杨树达、叶企孙、吴有训、顾颉刚、成舍我、林语堂、赵元任、叶公超、钱穆、钱伟长、梁宗岱、严怪愚等。近期,他的一部历史杂文集《不为繁华易素心·民国文人风骨》已由浙江大学出版社隆重推出。
回眸民国时期的人物与文化,很像一部现代版的春秋战国史,人才辈出,大师如林、百家争鸣,精神昂扬、学术文化如星河灿烂繁荣,令人心向往之……面对这一盛景和精神高地连同站在高地上的鸿学硕儒,游先生在观察和书写中,没有刻意去描绘全貌、全景,或进行宏大叙事,而是捕捉人物的侧面和生活中不太为人看重或易被忽略的细枝末节,从这些小处勾勒出人物的音容风貌,传递一种真性情、真精神和大境界,给读者以启迪心灵的洗礼。
游宇明先生的民国历史杂文写了大量的感人故事。被学界誉为“教授的教授”陈寅恪,发现清华理工学院教员全年无请假一点钟者,因而自己也连续两年未请假一点钟。按陈氏的说法,其实多上一点钟与少上一点钟毫无关系,但自己心中默默有个誓约,非有特殊缘故必不请假,故常有带病而上课的情况。今天,我们经常听到一些人说当年的清华如何如何了得,出了多少人才,培养了多少大师云云,须知培养大师是有条件和要付出代价的,从陈寅恪透露的这件小事上,可窥知和领悟到一点什么。
像陈寅恪这种宁可自己付出代价也要坚守规则的事,同样体现在傅斯年身上。傅斯年是个复杂的人物,其政治理念和个人的一些做派经常被人诟病,但他内心有法治情结,比较看重规则。抗战时期,傅斯年率领的中央研究院史语所由昆明迁到四川南溪李庄,他坚决拒绝中研院总干事叶企孙欲聘时在桂林的陈寅恪遥领中央研究院史语所研究员职并支专任之薪。陈傅二人既是柏林大学的同学,又有亲戚关系,表面看起来傅似乎有点无情,但恰恰通过“无情”这一点,可证那一代文化人视原则、规程的重要几乎超过了生命,其人格与风骨令人佩服。
游先生喜用“先生之风,山高水长”比喻民国大师仰之弥高的精神风采。正是有了崇高的精神境界,才有西南联大时期,哲学教授金岳霖冒着敌机轰炸,写出力作《论道》和一生的代表作《知识论》;才有机械工程学家刘仙洲跑警报之余写出著名的《热工学》;才有社会学家陶云逵冒着被敌人炸死的危险跑遍云南全省,调查少数民族社会经济、语言分布、宗教信仰、地理环境,创办边疆人文研究室和《边疆人文》杂志等丰功伟绩。而从这些鲜活的例证中,后来者才更加直感地触摸到当时的知识分子背后那一根瘦弱与坚硬的脊梁。所谓铁肩担道义,世事多舛而情怀不改、信念不衰,在这一群大师们身上淋漓尽致地表现了出来,成为我们的民族记忆中最温热的一部分。
自然,大师也有大师性格的差异,师生、同事间的口舌、意气之争自是难免。游先生的文史杂文中毫不隐晦地披露了中国现代最伟大的文学家鲁迅与著名史学家顾颉刚的争论,国学大师刘文典等对新文学作家沈从文的误解,学术巨匠章太炎跟老师俞樾的争执等等事件。通过对这些争执的描述、剖析,再现了民国大师们的另一类性情。
——思往事,立斜阳,而今风云已更改,当时却道寻常。游宇明先生将民国时代看似寻常的事重新发掘、展示出来,以期让读者在新的现实和语境中得到启发和教益,于历史的温情和敬意中重塑失落的民族之魂。
北京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