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文化博大精深,认识起来难度非常大,认识透彻则难度更大。我把中国文化分为两类,一是社会文化或者说是管理文化、统治文化,探讨做人;二是社会生产文化,探讨做事。
中国传统文化里面,尤其是儒家文化、道家文化,都对于做人探究的多,但对于做事却重视不够。在传统文化里面,儒家文化是主流,处于统治地位。儒家文化的核心是“修齐治平”,也就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建立一种稳固的社会秩序,带有强烈浓厚的统治、管理色彩。而儒家文化对生产文化却有偏见。这在《论语》中有反应,当樊迟问稼、问圃时,孔子的回答的是不如老农、不如老圃,然后给想学习生产文化的樊迟一个错误的定性,认为是“小人哉樊迟也”。因为儒家文化对于生产的文化的鄙视、偏见理念,更由于儒家文化长期处于统治地位,使得我们中国文化中在“做事”文化的推动上非常的被动和局限。
马克思讲“生产工具是生产力的标志”,又说“能够制造和使用工具是人和动物的本质区别”。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生产关系对生产力具有反作用。也就是说生产力是决定性因素。而我们中国的文化对于社会管理文化重视,而对于社会生产文化却是轻鄙、忽略的。
其实对于生产工具的认识,我们的古人早就有科学的认识和结论。比如荀子《劝学篇》中所讲的“善假于物”,比如汉代《盐铁论》中提出的“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我们的先人能有这样的认识是难能可贵的。但是这种认识并没有发展壮大起来,也并没有成为中国文化的主导因素。在漫长封建社会中,这些科学的生产文化并没有市场。《周髀算经》、《九章算术》、《齐民要术》、《天工开物》、《农政全书》,与《四书五经》比较起来,地位和影响相差太远了。“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指的是《四书五经》,而不是那些实用的生产文化。以至于到了清末,西方生产文化或者科技文化大发展,生产工具有了革命性的进步,而中国仍然是小农生产、小手工业生产,在生产工具上落后滞后。武器也是一种工具。当西方坚船利炮武装起来时,清军的火器装备还很少,更多的是大刀长矛。武器的落后就意味着失败。同样的,生产工具的落后,也就意味着被淘汰。
认识和把握世界的基本工具
我们的文化渊源一般都归结为《易经》,但是《易经》很难懂。难懂也就成了中国文化的一个突出的特点。
清末严复译《天演论》自序,探讨中国落后的原因,他指出,“近二百年,欧洲学术之盛,远迈古初。其所得以为名理、公例者,在在见极,不可复摇。顾吾古人之所得,往往先之,此非傅会扬己之言也。”
我们既然认识早,可是为什么会落后呢?严复指出:“夫古人发其端,而后人莫能竟其绪,古人拟其大,而后人未能议其精,则犹之不学无术未化之民而已。祖父虽圣,何救子孙之童昏也哉!“
我们的文化博大精深,你没有弄懂学会,没有融会贯通,没有举一反三,没有发扬光大。文化传承创造出了问题,也就不可能用先进的思想理论武装自己,指导生产实践了,落后也就在所难免。
严复说:“大抵古书难读,中国为尤。二千年来,士徇利禄,守阙残,无独辟之虑。是以生今日者,乃转于西学,得识古字用焉。此可与知者道,难与不知者言也。风气渐通,士知弇陋为耻。“
我想严复的这个观点和认识是非常深刻的,在对中国文化的反思方面,这是难得的公允判断和认知。
回到《易经》,《易经》给我们讲了什么?确实,他讲了很多东西,“无所不包“。但是根本的他还是讲了工具和工具的使用。
《易经》讲象数和义理,象数实际上是两个方面,即象和数,也就是语言工具和数学工具,义理则是哲学范畴。象数就相当于今天的语文和数学,是我们认识和把握世界的工具。我们从小学就学习语文、数学,直到大学、研究生,依然要学习之,我们不但要掌握这两个工具,还要用好这两个工具,这样我们才能正确认识和把握世界。
算、筹、策,这都是我们古人的计算工具。我们保留的那些词汇中,也充分说明数学在古人生活中的密切应用。稳操胜算、技高一筹、一筹莫展。你有几分把握?你有几分胜算?权衡利弊得失,分清轻重缓急,这是做到科学正确的前提条件。
中国人好分类,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天时、地利、人和。不光分类,还要分等,比如三、六、九等,这是中国人分析问题的方式方法,也是中国人使用数学工具处理问题的方式方法。(上中下;上上、上中、上下,中上、中中、中下,下上、下中、下下。)看个例子:《田忌赛马》。
忌数与齐诸公子驰逐重射。孙子见其马足不甚相远,马有上、中、下辈。于是孙子谓田忌曰:“君弟重射,臣能令君胜。”田忌信然之,与王及诸公子逐射千金。及临质,孙子曰:“今以君之下驷与彼上驷,取君上驷与彼中驷,取君中驷与彼下驷。”既驰三辈毕,而田忌一不胜而再胜,卒得王千金。
我们学习语文和数学,掌握这两个工具。工具的使用就不那么简单了,要高效使用就更难。科学家们都必须使用这两个工具,而且是熟练地使用,才能有所成就。围绕着如何高效使用这两个工具来认识和把握世界,我们的先人进行了大量的研究、探索、创造,今天科学家们依然在研究、探索、创造着。帕斯卡是数学家,而且对数学工具的应用极为熟练;牛顿是数学家,对数学工具的熟练程度超乎我们的想象;爱因斯坦数学工具的应用更加熟练,之所以能有物理上的极大成就,与其娴熟于数学工具是分不开的,看其传记讲,爱因斯坦17岁自学微积分(高等数学)。
华罗庚先生是杰出的数学家,其《统筹方法》、《优选法》,是数学科学应用于指导生产实践、提高效率方面具有独到之处。但是我们这方面的努力实在是太少了。
一块钱办一块钱的事,谁都能做到;一块钱办三块钱的事,那是聪明人;一块钱办十块钱的事,那是大智慧、是高手、是人才。那就需要高层次地使用数学工具。
说到这里,不得不提及中国的教育,中国教育在高中、大学阶段分科,说实在的,这不太符合教育的规律,也不便于学生学习掌握好语言、数学工具,更不利于将来这个两个工具的应用融合。我觉得中国教育文理分科的科学性有必要进行再论证。复合型人才也罢,综合型人才的培养也罢,都必须能熟练掌握和应用好语言、数学工具,而分科的办法似乎与之背道而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