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早世的哲学本来是通晓畅白的，但后世却不断披了晦涩的外衣，离普通大众越来越远，经济学到后来也存在类似的情况。经济学固然有研究人类经济活动的宏大叙事，配套产生一些很杂深奥的经济学理论；但更多是芸芸众生的工作学习、居家生活共同组成了人类的经济活动，经济学产生于其中并不断抽象和提升。可如今倒好，所谓的一些经济学早已远离于普通人的视野，在抽象与提升之后不再回归最普通的经济活动，或者丧失了解释这些活动的能力，这着实让人悲哀。是不是可以追问，不再解释普通生活的经济学还是不是经济学？经济学的本源到底是什么？
还好，在熊秉元先生的书中我还是读到了欣慰。作者虽然在经济学理论界负有盛名，理论研究深入且有见树，特别是法律经济学方面；但一点也不妨碍作者用经济学观点来思考日常的鸡毛蒜皮小事，诸如洗车刮蹭、面包买卖、道德伦常之类。正如作者在《生活给的启示》一文中所说：“由生活琐事，他（布坎南）可以联想到抽象的常理，反过来说，社会科学里的种种理论，总是可以在生活经验里找到印证。”“在生活里思索学理，我的经验更是活泼精彩、妙趣横生。”所以，姚先国先生在为本书作序时也赞扬了这种“百姓经济学”。如果让我再形容一下，可套用对于好女人的形容，好的经济学家，不仅要入得经济学理论的“厅堂”，也要下得普通百姓经济生活的“厨房”。作者在《什么是好的理论》一文中还进一步提出，好的理论其实已经“润物细无声”，早渗透到普通的经济生活中了。
当然，研究普通百姓经济生活的也不少，往往从理论来再到理论去，中间不乏套用大量经济学假说、公式、运算，严密倒是严密了，却读普通读者不忍卒读，着实枯燥乏味。所以，作者非常重视经济散文的写作，从讲故事入手，逐渐引入经济学分析，力图达到一种既专业又不生涩、既科学又较文雅的文风，从而让一般的非专业读者能有好读的感觉。我阅读时，就有一种不知不觉、引人入胜的感觉，这是一种让人向往的文风。为什么有这样的效果，作者自述到：“数以百计的‘经济散文’，当然不是硬邦邦专有名词和术语的堆砌。大部分时候，我是由生活里的柴米油盐、日常生活的耳闻目见开始，再联结到学理上的思维。”
由本书的文风出发，我又联想到目前的科普问题。2010年曾公布一个调查，中国公民的科学素养确实比欧洲低很多，数据出来反思很多。有的人把罪过推到了媒体身上，认为媒体传播有问题。我的观点是，媒体可能也是替罪羊，中国人浮躁之风正劲，那里学得进科学？更要命的是，不可能让人人去读科学理论，好的科普作品在哪里？因而，罪过要更多地由科普工作来承担。可以看看今天的专家教授都在干什么？不是忙着争资金跑项目就是盯着评职称上院士，要不就是像明星一样到处走穴频频见诸于媒体，连本科生都不要想着教授来上课了，谁还管大众科普！提起科普，过去还有茅以升、华罗庚、于光远、刘述周、高士其等人，其中不乏大家的身影，如今有谁？崔永元、方舟子为转基因的问题争论来争论去，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转向了人身攻击，可怜的民众莫衷一是，归根结底是科普很不到位。自2012年以来，新闻媒体“走转改”获得好评，现在也需要科学理论界搞一搞“走转改”了！而我自己也有了写“农业散文”的冲动。
书名叫《优雅的理性》，前面说了那么多，主要还是“优雅”的问题，下来再谈一点对“理性”的体会。我高度赞成作者关于道德与经济的观点，在微博与大家讨论相关农业经济问题的时候，我也坚持不用道德代替经济问题的讨论，既说不清，也没有用，经济规律更不可违。但可惜的是，一到社会问题的讨论，往往是道德更能占据讨论的制高点，让讨论失去了理性，让人叹惜。
当然，经济学也不能包打天下，就像作者用经济学观点解释餐饮上的一些现象时，还是需要一些文化角度的考虑。比如，作者感叹炖羊骨棒、羊蝎子这样的菜，吃起来花的时间太长，又没有多少实在内容，随着经济发展、时间价值上升，这样的菜会逐渐减少甚至消失。我倒觉得，这和吃螃蟹一样，是一种饮食文化，中国人对美食的爱好根深蒂固，而且随着经济发展，还会出现越来越多的休闲阶层，只怕类似的菜还是有市场，直至人们吃倒胃为止。这个看法到底对不对呢，权当班门弄斧吧。
（二〇一四年七月十九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