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读史阅世六十年》
1.何先生在写的过程中,就注意给后人留下重要的史料。他本人特重的是家室方面,汪先生则说关于口试的回忆之详细,是极为珍贵的。
2.于我来说,感觉何先生采西史的优点,用社会科学的方法和理论来专治国史,跟我们用物理和工程的定量化方法来分析生理实验结果,是可以逼对的。在史料上的勤奋用工,则对应我们需要多做实验,多进行文献积累。
3.于是就特重何先生一生求学过程。从国立清华大学到联大到哥大,一路下来,既勤于计划周密的自修,又得多方请益于名师益友,基础自然极为扎实。想到自己至为愚顿,迟至大三时候才了解到有许多的东西要学,更有相当多的机会可以在科大得到极好的指教,于是就在剩下的时间里尽量多选课,选有用的课。到现在想来,一来还有许多应该学的没有来得及,二来时间仓促,蜻蜓点水的东西太多。在上海三年,肆意的看书积书都颇不少,深入的计划,却都没见持久。也许多久以后回想起来,这段时间可能倒是过得比较自在的,另一面则不敢想象。
4.转到芝大以后,何先生关于中国文化土生起源的工作。跟美洲作物传华考一样,都是多学科综合的重要问题。涉及到民族感情,未必就没有好文章,只要能严格分清就好了。
5.从这再以后,何先生做得很多工作,都触及到我们文化上的基本性质。偶有联想的比如这个:杜周为廷尉,“客有谓周曰:‘君为天下决平,不循三尺法,专以人主意指为狱,狱者固如是乎?’周曰:‘三尺安出哉?前主所是著为律,后主所是疏为令;当时为是,何古之法乎!’ ” 这一段何先生说得好,几千年来未曾变过。最近则又添了新的例证。
6.一件有意思的事。何先生早岁读书,对所谓“大讲堂”派搅乱教学秩序颇为反感,甚至起而抗争;后来该派从龙而据有天下,并彻底实现了当初的目标,何先生却一度对所谓建设成就颇为欣喜。幸而历史学家眼光深邃,其后便觉得当年文章无法提起。(不像如今身在海外年长年少的所谓“小将”。)之所以有意思,是联想到一位x老师说过的,全国的政府,他愿意选举左派,而地方上则投右派的票,以免把周围秩序搅乱是也。